医生日记
2018年05月号
医学进展
人物与学科
医生日记

欢笑以对

作者:成运芬 江苏省人民医院

“女士们、先生们:食疗就要开始了!没刷牙的刷牙,没洗脸的洗脸,热热乎乎地吃下去,铆足干劲和‘敌人’战斗!”徐老师肩上背着包,两只手提着两个装着盆和锅的塑料方便袋跨进了病房。和往常一样,徐老师人一到,病房里的气氛立即就会活跃起来。和徐老师打过招呼后,大家笑盈盈地接过她带来的早点。徐老师这样关照大家有三个月了,大家已经不再手足无措。打徐老师进这个病房起,只要她来一天,大家就能享用到她自己掏腰包买来的早点。最初,大家都不好意思,一再推辞,即使接受了也是左一声谢右一声谢,徐老师急了,直着嗓子道:“谢什么?别让我身上起鸡皮疙瘩好吧!这叫缘分,癌症可不是想得就得的哟。”“哄”的一声,房间里六个癌症患者全都笑了起来,笑声中,她们第一次体味到得癌症似乎也是一种值得“炫耀”的资本。

对床住的是一位从安徽来的患者,夫妻俩双双下岗,女人才三十多岁就得了肝癌,憨厚善良的丈夫小丁天天陪在身边。女人每月都要来南京做二十天的化疗,这三个月他们吃的都是徐老师带的早餐。徐老师每天还从家里炒两个菜带过来给他们吃,给他们送衣服、送补品。小丁打开床头柜给我看,满满一柜子的营养品:“全是徐老师送的。”“你不也给我东西了嘛!”徐老师“回击”道。“我哪里是给你东西呀?”小丁的语气一下子急了,对着我,他连忙解释,“徐老师对我们那么好,我想表表心意,从家里带了十斤螃蟹给徐老师,可她却硬是给了我五六百元钱,比市场价还贵一倍,我真是过意不去呀。”徐老师反问道:“这些人都是借钱来看病的,他们花钱买东西给我吃,我还能吃得下去吗?”小丁说,我们是外乡人,又是来看病的,本来是很悲哀很无奈的事,可实际上,每次来这里,我都感到非常温暖,在这里,我们得到很多快乐。徐老师一再强调,她给大家的东西都是小东西,不值钱。可是在这里,人们再也无法用“小”来权衡这些东西的价值了,那点点滴滴、丝丝缕缕都是一份温暖和快乐,渗入人心,给人以慰藉。

在徐老师的影响之下,病房里每个人的生活和感情都成了大家共同的生活和感情。那是大家共同的谈资,快乐也好,苦恼也罢,说出来,共同享有、共同分担、共同化解。没有人像她们这样有着如此相同的心境了,她们之间最能理解,而不仅仅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同情。徐老师的谐趣则把这种交流演绎成别样的风格,掏心掏肺的话、酸甜苦辣的事从她的嘴里说出来,全成了妙趣横生的节目。

胖子是徐老师的丈夫。上午,胖子来看她,她歪着头,吊起眉梢,挑衅似的问他:“胖子,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啊,肯定是到这边办事顺便过来的吧?!”胖子憨憨地笑着算是回答。有人说,徐老师你总是喊他胖子,他还不算胖啊!徐老师笑着说:“胖就是他的姓。生下来就十斤,乳名胖子,家里的人喊他都是胖哥哥、胖叔叔、胖舅舅、胖爷爷……前面总会带一个‘胖’字,这‘胖’字他是赖不掉的。”胖子从医生办公室回来后,慢言细语地对徐老师说:“医生说你肚子里很干净。”“算了吧,你当我是呆子啊!”徐老师情绪和话音立即高亢起来,她鼻子里哼了一声,一脸的不屑,“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,一肚子的癌细胞,瞒得真真的。告诉你,你们告诉我我也是这么活,不告诉我我也照样这么活。”胖子被抢白了一顿也不辩解,只是憨憨地笑着。

和丈夫胖子说话,徐老师的语气中夹着十分的亲昵和十分的霸道。她当着胖子的面耍赖般地对着众病友说:“我这病就是被他急出来的,你瞧他,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,还不把你急死?今天告诉他东西要放在这个地方,明天他还是放在那个地方,气不气人?”提起用钱,徐老师又斜着视线娇嗔着把话题直指向胖子:“我才不会留钱呢,留钱给他娶下一个老婆啊?想得倒美。全部用完,有本事他自己挣钱去娶老婆。”病友们就着她的话题拿胖子打趣,胖子仍然憨厚地笑着回答:“二婚啊,我想都不敢想!”一句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,徐老师也得胜般地笑了起来。
下午,徐老师对大伙说:“我要出去了。”“又要去打麻将吗?”护士长笑着问。“哎哟,我的护士长,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!你们医生给我打针输液叫化疗,你们护士跟我谈心是话疗,晚上回到家我家胖子和我热疗,我去打麻将实际上也是治病,这就叫麻疗,懂吗?”“听说你打麻将只付输钱,不收赢钱,这哪里说得上是麻疗呢?”“护士长,这你可就不懂了,我一个半阴半阳的人,去了没把他们吓跑,还陪我玩麻将,让我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快乐,这不就是精神治疗吗?哪有人家帮你治病还叫人家付钱的道理?”像个小品演员,徐老师说什么话都是神采飞扬,妙趣横生。笑声中,徐老师和大家一一打着招呼走出了病房。

“你们选我当室长吧!”一天,徐老师笑嘻嘻地向大家恳求道。当室长徐老师是当之无愧的,因为有徐老师在,病房里就有笑声,就有欢乐。有一次,徐老师买了一套睡衣,在病房里穿着病友们都说好看,第二天徐老师就买来六套分送给大家,病友们要给钱,可徐老师执意不收。大家一起穿上睡衣,病房里立即有了特别的氛围和特别的情调,彼此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温暖。

“姑娘,你给我做干女儿吧。”时常,徐老师还会这样对着护士恳求道。“护士长,我死了,你一定要来给我送葬哟,还要送一个花圈给我哟,把你和护士姑娘们的名字都写上去。”一次,徐老师嬉笑着对护士长提出了要求,末了还斜着脖子加上一句,“你要不去,我下去后一定要带人上来把你也拖下去做鬼!”一句话,又引得一屋子人“哄”地笑开了。

只要徐老师住进病房,这个病房就成了一个俱乐部,总是热热闹闹、笑声不断。徐老师,你怎么这么开心啊?许多人会这么问徐老师,听到这话,徐老师总忘不了声音高昂地自夸一句:“要不是精神好,像我这样严重的病人,十八个也走了。告诉你,我白血球最低时只有800,正常的低于1000就要走人了。”徐老师又撇着嘴道出自己开心说笑的理由:“她们一会儿这个哭,一会儿那个哭,不调节调节怎么过呀?什么死不死、活不活的,不想那些,有我在,保证几句话就能把她们逗笑起来。”

欢笑以对,面对死神却依然极其乐观的徐老师,将欢乐带给了自己,带给了身边所有的人。

(作者:成运芬 江苏省人民医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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